第二次和他一起上课

一进教室我就想,完了完了,座位都没了。你照例迟到,我照例给你占座,问题是,我也是个爱迟到的人。

     忽然听见基洛喊我,我往右一看,嘿,丫和一女生坐那儿有说有笑呢。我心里一乐,甭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儿跟我示威呢吧。基洛用一种混杂着炫耀与讨好的复杂表情对我说,坐这儿吧。我正言厉色道:我同学还要来。于是我坐到了他前面的一排。我把书包放下,把所有的书都掏出来,一本接一本,包括经济学基础,哲学导论,文化人类学笔记,还有一本《林兆华导演艺术》。不光你忙,我最近也开始忙了呢。你忙专场,我也忙专场。你估计一直觉得我是个闲的要死的人呢,每次都看见我背着个包跳来跳去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样子。问题是,我在你面前不敢忙啊。我闲的要死你还不怎么理我,我如果忙起来,你不是更要敬而远之么。所以我在赶论文时都要挂在QQ上,就是期待着你能看见我时顺便打个招呼。如果你晚上兴致来了,我就会陪你一直聊天,不管还有多少作业——管他呢。你大过天。

     然后你就匆匆忙忙开完班会赶过来了,坐到我身边,然后发现我们被熟人包围了。我看啊看啊,看到上节课我在这个课上认识9个人,现在骤然变成了12个;而你在这个课上认识7个人,现在居然变成了10个。最可怕的是,我们这里成了艺术团的分舵。我、你、zhczhd,还有几个人组成了一个小组准备下下周的Presentation,可怕啊,可怕啊,一共七个人的组居然有四个艺术团的人,而且分属于四个不同的队……-_- 我深刻地感受到,艺术团真是个无处不在的帮派。

     记录一下你穿什么衣服吧。浅驼色毛衣,灰绿色外套,卡其色的裤子,运动鞋。我一眼就看出来,你今晚穿的衣服就是我第一次见你时你穿的那件。呵,你知道我对你那天的衣服记得多清楚么?我可以画出一张清晰的图画来:每一个细节。我记得你,永远记得你那天的样子,你像一阵春天的风吹到我的世界里,像一片阳光驱散我平淡生活里所有的阴霾,你轻轻地走进那个房间,像一只羚羊一样敏捷而矫健,走路无声无息,然而笑容灿烂。

     然后我心潮汹涌。

     还用我描述你的外套么?薄棉的夹层,灰绿的绒布显得那么温暖,领口带灰色的毛皮。清洁亲切一如我初见。它似乎旧了。距离我第一次见它的那个下午已经一年多了。你轻轻地把它放在膝上,你不会明白我为什么那么眷恋地看着它,如同看一个老友。我狂热地记忆你的每一件衣服,还有你身上每一件微不足道的饰品和每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以及你脸上每一个无心的表情,发的每一个短信每一封邮件,QQ里的每一句言语和每一次变换的说明档,你的一切一切。别把我当疯子,千万别。

     今天老师格外饶舌,他请了BBCdirector of news过来,一个白头发的、半老不老的英国人。我向来对这个没有兴趣,大一在李希光的课上已经听够了类似的演讲(比如那个黑瘦黑瘦的叫做Kamalipo的中东男人,妈妈米亚),于是安心抄我的经济学笔记。后来你开始发短信,然后告诉我,周日晚上全团汇报演出大赛剧目,你们队负责贴海报。我正好要把笔记
借给王琤,于是说我也要回班呢,那一起走吧。然后我给你看徐鹏送给我的礼物,一个粉红的小猪,它嚣张的挂在我的
snoopy包包上。对了,那个包包就是很像你的那个我才买的。我告诉过你这个么?

     然后我们不时地说话,后来zhc说,把你们的联系方式写给我吧,我说好。我先写了我的,接着把纸递给你,看着你用笔在我的名字下认认真真地写上你的名字。我的名字。你的名字。我的名字挨着你的名字。真好。让它们俩就这么挨着吧。希望zhc很好地留着这张纸。或许很多年以后,这张纸被发现了,没有人知道它是个Presentation的分组名单,大家以为它是一张不平凡的纸。在这张不平凡的纸上,我和你的名字,肩并肩地写在一起。读出我的名字后再读出你的名字,像一个仪式,像一个故事。当这音节被发出时,我即便成为了游荡于天地之间的灵魂,也必在尘土下为之欣悦。

     唔,说着说着开始犯酸了。不好。接着叙述。我问你抽不抽烟,你奇怪地看着我,说不抽。又说,我讨厌抽烟。然后我问你用不用烟草味的香水,你说不用。我的香水都是淡淡的甜味。

     那么我的记忆又出茬子了。我分明记得你第一次跟我说话的时候,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香味。真的,千真万确。那么是我记错了么?那个下午在我的记忆里无比遥远又无比清晰。那个小女孩刚进大学,她在排练的时候困得要打呵欠,却感到门被推开时带进来的风。她看到一个男孩儿轻轻地走进来,她特别厚脸皮地蹭到人家身边坐下,后来那个男孩开口跟她说话了,他转过身子来的时候,她闻到他身上烟草的味道。

     可你说你不抽烟。不用烟草味的香水。那么那个人到底是谁?那个下午和我说话的人。那个后来给我发过很多邮件的人。那个在三排二座对我招手的人。那个在路灯下面叫我名字的人。那个总是带着淡淡微笑,又总是对我漫不经心的人。那个让我喝了点酒然后在路边上哭的人。那个高兴时找我聊天给我帮忙的人。那个不高兴时一脸倦容沉默寡言的人。那个会像孩子一样笑,会像孩子一样耍小性儿的人。那个不忍心拒绝我可怜的乞盼答应我很无理的要求的人。那个在饭店里拿起羊腿来对我说想吃就吃不用装的人。那个在银杏树叶落了一地的傍晚骑车带我走过长长大街的人。那个露出狡猾微笑拆穿我把戏的人。那个故作不知容忍我继续犯傻的人。那个能轻易地用一句话让我笑然后用一句话让我哭的人。那个总是让我变得很傻变得措手不及的人。那个让我用全身力气去维护的一个人。那个让我心甘情愿错过很多可以憩息的地方的人。那个现在已经可以和我开玩笑可以和我谈自己女朋友的一个人。……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我对那个人的迷恋全部起源于那个下午那双调皮的眼睛和那丝烟草的香味。可你告诉我你不用烟草味的香水。那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难道我爱的一直是个幻影。

     不提了。即便是幻影也罢,反正我认定你。后来你告诉我,wyr考到了北大。50的距离,说远不远呢。我期盼着九月。让她过来罢。然后,要么好,要么坏。

     今天是三月八号。你忽然说,对了,今儿是妇女节呢。我说,我可不是妇女。你忽闪忽闪眼睛,突然说,那你觉得多大算妇女啊?我想了想说,我觉得,结了婚才是妇女呢。你说,是吗。很不相信的样子。我当然不肯承认自己是妇女,多悲哀的两个字啊。况且你也不会喜欢一个妇女。我看sex and the city的时候,那四个人管自己叫we girls,呵呵,我不禁笑了,三十多岁的女子,在曼哈顿小岛上漂泊不定,只要她们觉得自己依然年轻,就可以管自己叫girls。我如果长到很大了还没有安定下来,我也不肯管自己叫妇女。但是总不好厚着脸皮管自己叫女孩,所以安妮宝贝推广了一个词语,叫做女子。我说女子的时候,心里有些骄傲有些孤高,还带着些凄凉。凄凉呢。这么形单影只的两个字。我有段时间疯狂地想作Carrie那样的女子,尽管她和我一样有着躲不开的致命伤。她的致命伤是big,我的致命伤是你。

     然后老师拖堂到九点四十,而你说的是让大家九点半等你开会。两个人疯了似的往外走,你高高的,腿那么长,人那么瘦。你说你179,112斤。快赶上我以前瘦了。你步子迈的大,我努力地跟上,我觉得后来你是有意把步子放小了的。后来你突然问我,only的衣服是不是好多人都穿啊?我说嗯,怎么了?你说,你给妹妹买了一件Only的衣服当礼物,然后发现好多人穿一样的衣服,满大街都是。呵,Onlyvero moda这种牌子,理所当然占据了中产和中产左右的消费群体,不过我不跟你说这个,你估计也不懂。我记得我第一次冬天穿裙子那天,你看了我的连裤袜半天,然后特别认真地说:问你个问题,我一直没搞明白——你这穿的是袜子还是裤子啊?我顿时乐了。真的,你不知道你那时候多可爱呢。

     一起回班,然后你匆匆回自己寝室了,我就跑到班里,把笔记给了琤。你晚上很忙,别太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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